5

天还未大亮，二人就已经启程了，毕竟是逃亡，说什么也得小心谨慎。

不过他们没想到在路上会遇到打劫的，真的没想到。

当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到他们俩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时候，江波涛忍住了没有笑。当周泽楷十分认真的问对方你们要多少钱的时候，江波涛不好意思地笑的停不下来。

“这是离雷霆很近，被发现会很麻烦。”周泽楷小声地解释道。雷霆是人类科技文明最后的据点，方圆五十里都监控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即使他们是被劫的一方，但是他们可不是正常的出入境人员，经不起安保机关的盘查。

江波涛点点头，觉得自己对荣耀地区还是太不熟悉了，发誓以后不能随便笑话人家。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掏钱的时候，看到劫匪接二连三的尖叫着倒下了。

叶修？周泽楷惊讶地看着那个男人从人家身体里拔出他那把名震全荣耀的造型奇怪的金属伞，向着他们走了过来。叶修还是老样子。普通的让人觉得不普通。江波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有这么快的速度，那么敏捷的身手。说实话，周泽楷拔枪的那个瞬间都比不上这个人男人动作的璀璨光华。这个人就是如此，他用着最土的手法，却能将其发挥最大的效用。

江波涛发现自己在下一秒就被周泽楷拽进了草丛里。

“小周，这个人为什么就可以乱来啊。”他悄悄问道。

“他是叶修。”江波涛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叶修是谁？”

周泽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叶修就是叶修，或许还可以叫叶秋，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个年代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荣耀海。周泽楷在一百年前见到他就是这个样子，而从传说来看，他的名字刻印在嘉世的每一个脚步上。

他是一个传奇，更是神话。

他不是人类，因为人类没有千年的寿命。

他拥有魔法，却被王杰希证明不是德鲁伊。

他更不是生死界线上的术士，因为他的法术绚烂如火，璀璨如星。

在千年前的嘉世有人将他称作战斗法师。因为他的硕硕战功。

而如今他手中却邪不在，一把千奇百怪的金属伞让本就神秘的人物更加如坠云里。

所以他没有回答，他还有更多的事要考虑。他刚刚就发现叶修没有认出自己，而且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别动。”

周泽楷把江波涛又向身后拉了拉。

他终于认出来了那个带着方框眼镜的年轻人正是雷霆协会的主席，机械师肖时钦。这还是周泽楷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闻名海域的科学家头头。不过他本人又斯文，又平和，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传说中变态科学家的影子。

然后他听到江波涛凑到他耳朵边上轻轻说道“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周泽楷愣住了。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鱼)

雷霆肖时钦，微草王杰希，百花张佳乐，无论哪一个说出来都是吓死人的角色。而他却不知道那个童话故事里被人说烂了的叶修是谁。

周泽楷想了很多事情，他不明白叶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所以才更觉得后怕。他敢打保票叶修知道他身边带的人是谁，他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前进，更不知道能后退到哪去。

江波涛看着青年的侧脸，他在沉思的时候好看极了，眼睛是无星的夜晚的那种颜色，只是太过凄凉。

"诶，小肖。我记得刚刚这边好像有人。”叶修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周泽楷捂住了江波涛的嘴，竭尽全力把气息削减到最低。

“大概逃跑了吧。遇上打劫的哪有还在原地待着的道理。叶神，您这场面太血腥了。”肖时钦看着胸口开了大洞的尸体，眉头都皱到了一起。“这里好歹也是雷霆，您能不能收敛点。”

叶修又说了些什么，可是两个人已经走远，语声几不可闻。

他们没有动，一直到叶修与肖时钦离开了多时，周泽楷他们都没有再出过一点声响。

江波涛忍不住拉了拉对方的衣服，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性子，他刚刚就不会躲起来。人鱼是大海里的国王，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近乎于野兽的直觉，趋利避害几乎深入骨髓。不过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他已经接受对方的保护，就绝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他们进城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周泽楷最后还是决定不按照计划行事，他不敢保证叶修对此毫不知情。那个男人深不可测，不按常理出牌的本事甚至比得上微草的王杰希。

然而他早就应该明白，能逃得过叶修手掌心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6

周泽楷站在雷霆最标志的建筑物时钟塔前面。这是一座充满未来感的摩天大楼，通体漆黑的玻璃外表，不时闪现过莹莹蓝色的数字代码。有人说这些代码传递着一些居民们日常生活的信息。周泽楷唯一知道的就是“12345”代表“速回，家里等你吃饭”的意思。大概在五十层左右的位置有着由银色LED灯光组成的大月亮般的表盘。周泽楷抬起头来，天空上星辰如海，天鹅绒缎子似的暗紫色打底，好像海报张贴画那样的完美，完美的令人觉得刻意。江波涛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入雷霆，但是每一次他都不明白这个充斥着人类文明最高成就的国度，为什么要把自己缩进一个壳里。他们从进来时，就已经走进了这个牢狱似的巨大堡垒，天空用人造的薄膜封的死死的，为了防止受到自然灾害，他们自己决定天气和空气成分组成，隔绝一切会对人造成危害的东西。

时钟塔是雷霆的正中央，道路也从这里向四面八方散开。

这里人群熙熙嚷嚷是大隐隐于市的好去处，更何况周泽楷和江波涛已经争吵了一个小时他们接下来要往哪去。典型的一个往北一个往南。江波涛想向北，因为雷霆总部在北方，他可以偷偷去找肖时钦。而周泽楷想往南，那边是贫民区，治安虽然混乱，但是想干什么都不会被发现，监控要比北边松的多。

“小周？你不是在霸图吗？”周泽楷突然听到来自背后的懒散的语声。等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拼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想把对方一枪爆头的欲望。他还不想被扔进雷霆的监狱。

叶修惊讶地望着满脸写着“你看不到我”的周泽楷，说实话这位名震荣耀的枪王第一次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倒是江波涛大方直接，语气既不特别亲切也不会显得冷淡。

“你好，他是来陪我找我朋友的。”

周泽楷已经摸到了后腰的手枪，他保证只要叶修的神色一动，他就立刻抵上这人的太阳穴。

谁知道叶修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他就好像第一次见到江波涛一样，似乎既不知道他是人鱼，也不知道他是悬赏的对象。周泽楷甚至都忍不住质疑他自己，他甚至幻想如果叶修真的没有看过给他的那份资料。

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暗暗下定决心。

“你们找谁？”叶修漫不经心的问道。

“肖时钦。”周泽楷道，眼睛紧张地盯着叶修。

江波涛不太明白，他本来只想搪塞过去，但现在周泽楷似乎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可他不敢说这样不对，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无形的交锋，他理解不了的一种交锋。

“叶神？您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肖时钦的出现让气氛尴尬到极点。他显然也看见了江波涛。……还有周泽楷，这位以“一枪穿云”闻名海域的赏金猎人的漂亮脸蛋和他的枪法一样出名。

不过他可不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枪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毕竟精灵对于人类的生命来说是只存在在赞美诗里的遥不可及的传说，甚至因为周泽楷出风头的时间太短，肖时钦倒觉得他比自己还要小呢。

如果时间回到一个月前，肖时钦收到江波涛寄来的信件时吓了一跳，毕竟他们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过联系。他得知这位人鱼朋友竟然被抓进贺武感到非常愧疚，不过就算他十年前就知道也无济于事。如果雷霆能碰到这只移动船队的影子，协会也就不会因为无所作为而为人诟病了。

所以他当他知道发信器的时候欣然同意帮助江波涛，即使这不符合雷霆的法律，毕竟他不仅仅是雷霆科学协会的会长，更是一个普通人类，一个朋友。

不过现在的局面让他有点心慌，他当然知道“叶修”是谁，也早在这消息未公布之前就知道贺武发出的公告。

不管怎么说猎物和赏金猎人站在一起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周泽楷这么一位当红人物。然而最头疼还是叶修这个寻猎工作的情报发布者，天知道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精会干出什么来。但现在的局面看来江波涛和周泽楷就像是一伙的，他甚至都能闻到周泽楷对叶修散发出的敌意。更不要提那两个人私下里紧紧握住的双手。作为一个单身多年的科学家，肖时钦甚至忍不住想要捂住眼睛。

肖时钦只是个年轻人，即使是在人类里他也同样只能算是个年轻人。更不要提跟他站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

当然他也绝不会是一般人，一般人不可能在而立之年就成为雷霆里的协会主席。他是天才，的确是的，荣耀海上堪称第一的机械师。他从很小就已经锋芒毕露，才华横溢了。荣耀海上最负盛名的四位谋略大师，他就算上一号，毕竟谈起这些勾心斗角的玩意，谁也比不上人类。

叶秋除外。

在荣耀海，无论什么都请将他除外。如果你不想被气死的话。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并不一定准确，除非你硬要算上叶修。

肖时钦从五岁起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把推测叶修作为自己的目标。

他是个聪明人，即使他是这四个人里面信息量小的也已经把这件事推测的七七八八。

如果任何一个家伙能听到这四个人在想什么，你会发现其实他们每个人的思虑都深远细密，就是完全不一样，没有一点是可以重合的。

所以当肖时钦第一个开始解围的时候，其他人都用无比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再聊?”肖时钦突然说道。

“……”

“我南边有个工作室。”肖时钦补充。

工作室的意思可以有很多种，但对于一个机械师兼科学家来说，工作室就往往意味着有着一个营的战斗力。

肖时钦也是无奈之举，他毕竟还得有守护这个城邦的责任。

然而面对周泽楷和叶修，肖时钦觉得其实一个营都有点少。

“可以。”

叶修回答。

周泽楷比听到之前那句话还要惊讶，不仅仅是他，连肖时钦都没想到第一个答应的人会是叶修。

说实话，按照叶修一般的思路应当是一句话不说先把江波涛制服。

可惜天知道叶修在想什么。

当他们往北边去的时候，周泽楷忽然觉得其实还是有一个问题被解决了的。

他们终于不用决定向南还是向北。

这也算是唯一一个值得人高兴的事了。